Brian To 博士,OBE, 是環球戰略專家,為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戰略及領導力課程資深實踐教授及資深研究員,也是香港城市大學商學院的特約教授。此外,他為《財富》雜誌500強企業、政府,以及亞洲、歐洲和北美的眾多著名家族企業提供顧問諮詢和教練服務。在訪談中,To 博士與我們探討中國新經濟所需的倫理領導(ethical leadership)、管理學教育以及領導力重要性等話題。
根據各方面數據的顯示,中國經濟顯然已進入一個重要的過渡期。在經歷了數十年的兩位數增長之後,中國的GDP增長已轉趨溫和,並維持在6-8% 水平,可見它正從一個急遽冒起的新興經濟體,逐漸轉型並在世界經濟舞台佔上重要一位。
為了維持經濟增長,中央政府要求所有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看齊,在組織管理上加強規範,並需符合企業管理道德守則。
不難理解,在經濟進入調整期的當兒,以往在管理過程、企業發展的支援以及領導實踐等方面的空白和缺欠會逐漸浮現。貪腐所引起的問題帶來重大的管治挑戰,而且過去的做法已不合時宜,無法再帶動工商業增長和擴展。新生代領袖必須奉行符合商業道德的管理手法。要達致這一點,自我醒察的意識必須深植內心,因為在現今中央政府的管治下,這顯然不只是一個建議,而是一項指令。
中國今年雖然在多場外交博弈競逐中失利並動輒得咎,但縱觀其經濟表現,與發達國家跌跌撞撞的3% GDP 增長率相比,仍算不錯。不過隨著經濟寒流橫掃亞洲,中國要保持經濟增長着實面臨很大的挑戰。
當前往北京和上海的人對無日無之的霧霾、污染和暗黑天空漸漸見怪不怪之際,政府較早前公佈了一項城市化計劃,旨在提升住宅密度和商業用地密度、縮短交通距離,以及安置每年持續湧向城市的數百萬人口。不過要有效降低污染、並在2020 年之前為預計超過1 億的人口準備好在城市的安居之所,相關政策的推行着實需要與時間競賽。這地球上最大的移民潮——國內農村人口流向城市——無疑還會持續。
我相信,中國未來將與東盟國家、歐盟以及非洲和美洲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開展更緊密的合作。例如,中國與歐盟的年度雙邊貿易額幾年內就將達到一萬億美元,而且很可能在2020 年之前提前達標。儘管今年的貿易額有所下滑,但只要中國能夠維持6-7% 的增長,這個目標還是可掌控的。類似的前景或機會,在中、東歐也同樣存在。
近期的世界經濟危機,以及流離失所的中東難民潮,對國際社會引起極大震盪,還加重了歐洲地區的債務負擔。再加上持續不斷的罷工浪潮,令法國、希臘、西班牙、甚至土耳其等國家焦頭爛額。所以,歐洲問題有可能會拖累中歐貿易目標,尤其是過去六年,歐盟的勞動成本已持續上升。
顯示中國全球領導地位急速上升的另一個指標,就是在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的創始成員國中有半數來自歐盟。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有亞投行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最近簽署的一份合作協定。追加的聯合投資基金將投放於中國近年積極推動的「一帶一路」倡議,當中包括由中國牽頭的基礎設施建設項目。儘管全球經濟放緩,中國仍會繼續在區域和全球範圍內拓展新的合作關係,探索新的機會。
這是我的看法:只要留心全球市場發展便會發現,無論是《財富》500 強,抑或是世界500 強企業,都注目於中國和印度,皆因這兩個龐大的市場仍以幾何級數速度增長,為企業提供了無可比擬的市場拓展機過。與此同時,中國企業的目光也愈見遠大,並雄心勃勃地投射到北美和歐洲等海外市場。
至於營商的手段,雖然熱情好客仍然是亞洲經商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但傳統方式已經發生變化。過去,企業都極為講究人脈關係和中介攏合,但現在這方面的公關費用顯然已經較為收斂了。在不斷前進的步伐裏,商業投資現在更為關注的是:更嚴格的企業透明度、兩地上市、專項審計以及獨立監督要求,因而對管理層的倫理領導產生了強烈的要求。這不僅出現在中國,全球的工商環境也是如此。
馬來西亞、菲律賓、韓國、巴西和台灣近來都在領導上面臨種種挑戰,由此可見,國家及商業機構都必須更講究企業良心,始能保持持續發展。最近大眾汽車和三菱汽車在企業和消費者資訊披露方面的新聞事件,清楚地說明相關挑戰不僅存在於中國,也存在於全球各地。
競爭白熱化加上經濟動盪,令企業的利潤空間不斷縮小。在此情況下,我們不得不把焦點放在增長和變革上。在這樣一個創新迭出的時代,全球化和科技的高速發展將為我們塑造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未來,身處其中,我們必須承擔起價值管理的重任。
商學院提供工商管理博士、哲學博士、行政人員工商管理碩士等不同類別的管理學和商學課程,但這些都只是我們以教育服務全球社會的不同形式而已。重要的是,這些課程的建構都是基於同一信念,就是良好的領導和管理的確能夠讓國家、企業和社會變得更有能力、更具活力。
近年,報讀管理學課程的人數有上升的趨勢,入學的動機更是五花八門。有些人視之為提高職業升遷的寶貴助力;有些人則旨在「集郵」,把一紙證書當作辦公室牆壁的裝飾品,或是高爾夫球場上的話題。有些人基於現實的考量,盼學有所成後,能增進工作技能,覓得一份優差;有些人則基於自我提昇的渴求,期望學習能開闊眼界,以新的視角去審視自己的工作。儘管動機各有不同,我認為修讀管理學課程最終的目的仍是滿足個人對知識的渴求,以及在市場全球化的背景下提升企業包容性。
首先,我們要認識到中央政府已經把教育列入國家的重要政策。每年全球的工程技術科相關的畢業生至少有40% 出自中國,到2020 年甚至有望提高至60%。隨之而來的結果也甚為矚目,舉例說,中國大陸的年度專利申請數量在過去八年裏就錄得顯著的增長。
此外,資訊膨脹已形成威脅,從美國國會圖書館增長速度驚人的館藏便可見一斑。因此,工商管理學位課程必須具有針對性和實踐性。尤其重要的是,工商管理學科研究生課程應該由業界先驅與富經驗的教師團隊共同教授。很多行政人員工商管理碩士課程近年來飽受詬病,認為報讀學生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建立自己的人脈關係。我認為這樣的看法有失公允,我們不應對這些課程的重要教學成果視而不見。透過應用自己新學到的技能,為數不少的商管學生已經在亞太區域的許多重點城市成功開拓了業務。
顯然,二十年始一次的領導力學習不會奏效。領導力的學習不應局限於討論新熱潮或新模型,而應該在深刻理解行為科學的基礎上,深入剖釋領導力的本質。但現在,內部升遷,往往不是基於員工的創造力或激勵士氣的能力,而是因為他們懂得玩弄政治、權術。
當今社會,競爭日益劇烈、經濟變革無可避免。要應對競爭和變化,教育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要在日益紛擾的環境和公司正常運轉之間保持平衡,優勝的領導力更是必不可缺。
香港和新加坡的家長一貫以來很鼓勵孩子學習醫科、工程、法律和工商管理這類專業學科。這些課程的優點自然無須多贅,但我相信如果沒有人際互動、行為學和溝通學的學習,學生將發現自己日益邊緣化,專業上也會發揮不力。現在,很多剛畢業的學生參加工作面試時,未能使用完整及通順的語句去表達自己。有些具備五年工作經驗的人在面試環境或團隊工作環境下仍表現出某種不適應。歸根究底,這是由於相當多的畢業生極其缺乏社交技巧,甚至缺乏對人類行為的基本理解。對於我們這些從事管理學教育的人,這現象是令人不安的。
要有勇氣。無論組織規模大小如何,所有行政總裁、董事總經理、經理皆有責任去提升整個組織的領導力和決斷力,這是無容置疑的。競爭激烈的環境帶來許多挑戰,或許當中有些是我們無法事先做好準備的。領導力需要的是勇氣和出眾的人際溝通技能,也要兼具激情與包容。
對前面的工作,要有願景,並且要激勵夥伴積極投入參與,這將大大增加成功的可能性。此外,可以確定的是,更透徹地理解自己和他人,是我們為競爭和變革所能做的最好準備——無論是面對道德價值或是效率上的挑戰,若能知己知彼,我們便可更餘裕地作出好的決策。
最後,作為領導,除了要勇敢之外,更要謹記:親善比「永不出錯」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