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寫

智慧城市為我們做過什麼?

原文︰高賢思

智慧城市,就某種程度而言,在多世紀前便早已有之。羅馬帝國時期,人們就是利用高架水道實現了可靠的城市供水。兩千年後,當城市規模日趨龐大,燃煤所導致的污染問題看似難以克服,電力網絡的發明又讓這難題得到了有效緩解。如今,城市生活已成為了優質生活和高效率的象徵,最新的實時雙向大數據傳輸便讓交通等基礎設施管理變得更有效率。就此,《城大商學院》雜誌編輯高賢思探索古往今來,社會如何定義「智慧城市」。

「羅馬人究竟為我們做過什麼?」是約翰 · 克里斯(中)在《萬世 魔星》中扮演瑞格的一句經典對白
© Photos 12/Alamy

「羅馬人究竟為我們做過什麼?」這是個著名的問題,出自巨蟒劇團1979 年推出的喜劇《萬世魔星》(The Life of Brian)。電影中朱迪亞地區人民陣線的首腦瑞格試圖煽動一場反對羅馬人統治的暴動。令瑞格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擁護者反倒說出了好些正面的答案:他們記得羅馬人建了下水道、造了架空引水渠、修了路,還有好多好多。最後,瑞格想將討論重新撥入正軌:

瑞格: 好吧好吧 但是,除了有不錯的衛生、有醫療、有教育、有灌溉、有公共健康、有道路、有淡水系统、有浴室、有公共秩序...羅馬人究竟為我們做過什麼?

澤克西斯: 他們帶來和平!

瑞格: (對於會眾的「不搭檔」感到非常憤怒)什麼!?哦!和平⋯⋯好吧,都閉嘴!1

看,古時代的城市政府在建造基礎設施時,在某種程度上就已經很有智慧了。羅馬人建造引水渠為城市供水,為省卻管控水流流量的功夫,多餘的水就乾脆直接沖進下水道了。對照今日,二十一世紀的城市管理方法就更百花齊放了。那麼,智慧城市能為我們做些什麼?這要從數據說起。

" 社會問題已經嚴重到讓富有的慈善家都開始採取行動 "

是誰掌控數據?

在歷史上,民生數據一向由政府掌有,當中,人口統計最是備受關注。古埃及和中國歷代王朝都進行過人口普查。已知的第一次中國全國性人口普查是在漢代(公元2年),相關的人口統計記錄非常精確, 共12,366,470 戶、57,671,400 人。2大約一千年後, 諾曼人在1066 年征服英格蘭之後,編纂了一本名為《末日審判書》的統計文冊,記載了這片新領地的所有人口、土地和財產狀況。畢竟,對於新來的征服者,釐清稅務對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近兩百年來,很多國家如法國、英國、德國、瑞典、以及美國等都把財富和遺產的記錄存案。也正因為這些記錄的存在,它們成為了法國經濟學家湯托瑪.皮凱提(Thomas Piketty)最近有關貧富不均的研究基礎。 3實際上,社會階級不平等的情況由來已久,到了十九世紀末,所引致的社會問題可謂千瘡百孔,已經嚴重到讓富有的慈善家都開始採取行動了。

蔚為奇觀的古代基礎設施包含了多少智慧?圖為位於法國南部的加爾橋──這道修建於公元一世紀的羅馬高架水渠展現了非常精準的建築技術
© Kavram/Shutterstock.com

查理斯•布思(Charles Booth)是利物浦的一個船東,他感覺到當時的分析低估了貧富懸殊問題的嚴重性,根據他自己搜集到的數據顯示,赤貧人口佔了總人口的35%。他繪製了詳細的倫敦地圖,準確標示出問題人口(包括所謂「邪惡和陷於犯罪邊沿的人」)所分佈的位置。布思的著作《倫敦人民的生活與勞動》於1889 年首次出版,書中既採取了定量方法,也使用了定性方法,是英國社會學的其中一部奠基之作。4布思以此書闡述他所主張的「有限度社會主義」,比如引入養老金制度等社會保障。這類私人採集建立的資料庫,預示了現今的狀況,就是社會民生數據的擁有權越來越多地為政府和民間所共有。

地圖上,紅色區域是「富有區」,黑色區域是「最低階層、邪惡和陷於犯罪邊沿人士的社區」。布思普及了貧困線的概念。查理斯 · 布思所編製的倫敦地圖( 局部),1889
照片鳴謝:Sabiha Ahmad and David Wayne Thomas of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醫療衛生與數據共用

醫療衛生界為了秉承拯救生命的使命,成為了推動當代智慧城市數據共用的先導者。數據共享大多是通過政府與民間合作的形式而實現的。2016 年5 月,Google( 谷歌) 旗下的DeepMind 公司獲得了英國160 萬名病人的健康醫療資料的使用許可。這家公司正與英國國民醫療保健服務系統(NHS)旗下的醫院合作開發演算軟件,當發現患者處於腎衰竭風險時,糸统便可向醫護人員作出警報。類似的數據共享已漸趨普遍,以NHS 為例,它已經與多個協力機構簽署了大約1500 份有關患者資料處理的協議。5

DeepMind 希望通過分析和比對大量患者的數據,在病人未表現出病癥前,已能預測到他們正處於某種疾病的早期階段。在醫療衛生領域上,我們似乎已經到達了某個臨界點,治療的前設正在發生變化,醫護界現在更傾向於在疾病形成之先採取措施,以防治疾病的發生。除了谷歌之外,蘋果公司和IBM 在2015 年就在一個大數據醫療平台上開展合作,讓iPhone手機和蘋果手錶的用戶上傳個人生理測定數據到IBM Watson 健康雲端(Watson Health Cloud)上,並共享平台所提供的醫療保健分析服務。此外,香港在2016 年3 月推出了全港性電子健康記錄互通系統(Electronic Health Record Sharing System),記錄病人的診療資料,並供獲授權的公立醫院及私人執業醫護人員取覽。6

智慧城市1.0──電力網促進了更清潔、更緊密連合的城市交通系統的發展,也讓馬匹退下火綫。小威廉 · 路易士 · 桑塔格(William Louis Sonntag, Jr.)畫筆下的紐約包厘地區,1895
© William Louis Sonntag Jr. / Museum of the City of New York. 32.275.2

別了,馬車!迎接汽車時代!

當下的智慧城市實際上是過去發展的續篇。一百多年前,城市遭受科技帶來的各種污染。當時的頭號能源是煤炭,城市交通的主要工具是馬匹。路軌車和計程車都由聽話的馬兒拉著滿街跑,但帶來的副作用是,紐約市十萬匹馬每天產生的馬糞就超過一千噸7,若不勤加清理,足以把整個紐約市淹沒。

創新帶來轉變。首先是電力網的引進,令城市汽車改用電力驅動。跟着,政府和市民逐漸棄用馬車,開始使用新發明的內燃機汽車。到二十世紀初,機動計程車開始引入,城裡的醫生也開始駕着私家汽車來來往往了。到了1912年,紐約和倫敦的汽車數量超過了馬匹數目;1913 年,亨利•福特推出的T 型汽車引發了上班族的購車潮。到1917 年,紐約市中心區禁止馬匹出入——馬的時代終告結束。8

十九世紀,悉尼仍使用馬匹擔負重物
照片鳴謝:Tyrrell Collection, Museum of Applied Arts and Sciences, Sydney

窨井爆炸

先行者難免遇上荊棘。於十九世紀興建的紐約基礎設施自然也不例外,因窨井爆炸而飛脫的井蓋成了近年紐約市一個要命的難題。一個井蓋重達150 公斤,爆炸後能飛上50 米,構成致命的威脅。怎麼辦?為了對城市安全防範有所助益,當局引入了預測分析。當時紐約的井蓋總數達25 萬之多,需處理的數據量不可小覷。於是,哥倫比亞大學的一組研究人員開發了一個運算程式,用以預測哪口窨井會成為下一個爆炸點,這項研究至今仍常常被人引用。9電力公司Con Edison 現在還在使用這個運算程式,幫助決定電網巡檢和修理的輕重緩急。

" Google 的 DeepMind 為英國的醫療衛生帶來改變 "

香港的創業生態圈

那麼,香港是一個智慧城市嗎?香港交通設施的效率向來遙遙領先,令人欽羨,1997 年八達通的啟用在時間上領先倫敦的Oyster 卡大約六年。或許是出於保持戰略領先地位的考量,2016 年1 月,香港政府宣佈設立二十億港元的「創科創投基金」,以配對形式與私人風險投資基金共同投資本地創科初創企業。

從數量上看,香港的創業生態過去幾年急劇躥升。據投資推廣署的最新調查,僅2015 年首七個月就有1558 家初創企業在香港誕生了,譬如物聯網投資就有如雨後春筍般蓬勃。10這些都由像JumpStart 這類雜誌為新興文化留下了詳細的編年記錄。最近被受注目的初創公司包括有香港的貨運服務公司GoGoVan、向大眾募集產品設計意念作商業開發的COSVehicle、為創業公司提供價廉高效的原型及製造解決方案的Shape Prototype,還有製造通用遙控器的消費電子公司Remotec Technology 等。11

2015 年冬,紐約市的一口窨井發生爆炸
© Todd Maisel/NY Daily News/Getty Images

城市的除舊立新

如何建立一個有利於創業的生態圈?香港科技園為大隱於市的IT 高手設立挑戰賽。「智慧香港──全城橋王挑戰賽」是首個邀請全港市民參與的科技創新應用大賽12,而「未來城市創意大賽」則針對學生。兩個比賽均鼓勵參賽者「除舊立新、構建美好未來」。

香港也在為區域性的發展籌謀。2016 年4 月,香港與內地商界達成了一項協定,就是在中國大陸建設智慧城市。智慧城市聯盟召集人楊全盛代表三十餘家香港主流公司(包括公共事業巨頭公司中華電力和香港電燈)簽署了協議,將自國內搜羅一些創意想法,以香港作為試點,然後在大陸作大規模應用。本期雜誌有另文(「數碼港尋覓下一個GoGoVan」)介紹香港如何構建創新生態環境。

新加坡「特定行業加速器計劃」

城市政府本身往往就是自己的大客戶。新加坡政府利用自家的購買能力,藉啟動「特定行業加速器計劃」(Sector Specific Accelerators,簡稱SSA),正在嚴謹地界定未來將面臨的挑戰。新加坡政府通過SSA 這個計劃,以篩選、投資並扶持戰略領域的創業發展,如醫療和清潔技術領域,並由SPRING(新加坡)公司與加速器企業將按一比一作聯合投資。13此外,新加坡公營機構將採用以挑戰為本的採購方法,並以開放資料戰略作配合,以促進創意新產品的開發。目前SSA 已投資七千萬美元鼓勵及扶植初創企業,尤其是在醫療技術領域上。除了共同投資,加速器企業還採用直接參與的方式協助初創公司組建管理團隊,以符合法律要求,以及與潛在客戶建立關係。

自動駕駛——出發!

智慧城市的企劃方案總離不開種種網路系統。位於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地球學院進行了一個有關個人移動性變革的研究,研究顯示汽車自動駕駛的可行性14,並提出了一個能大大緩解紐約市交通擠塞的建議方案,就是用9000 輛擁有以數據推算導航的自動駕駛車輛,來取代現在紐約由13,000 輛計程車組成的龐大計程車車隊。聯網的召喚系統既能降低等侯時間又能增加車輛利用率,從而提高效率,降低成本。目前而言,即使在高峰時段仍有許多空置計程車,結果令計程車的運營成本高達每英里4 美元。哥倫比亞大學的研究顯示,採用無人駕駛計程車隊可令運營成本降低到每英里50 美仙。行內先驅者如電動車特斯拉(Tesla) 的創辦人Elon Musk 相信,大約兩年內將會找到能保證在道路上安全穿梭的自動駕駛技術。城市或國家層面的立法,將大大加快自動駕駛的普及化,例如荷蘭已經通過在2025 年之前禁止銷售使用汽柴油車輛的動議。15此外,新加坡在2016 年8 月開始了全球首創的自動駕駛計程車計劃,提供試驗性載客服務。

由於空氣污染日益惡化,電動汽車漸趨流行。香港是全球擁有特斯拉充電站密度最高的地方
© Graham Jepson/Alamy

創業城市

能找出智慧城市嗎?根據最新的一份CITIE 報告,智慧城市的運作形式更像初創企業多於官僚體制。16

「他們樂於嘗試新事物,不害怕失敗。他們不斷完成精巧的專案和原型,部署用戶主導的設計,開發數碼服務。這樣,他們就能夠迅速跟上世界的變化。」

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建議,城市之間可以相互學習彼此的經驗,這種方式在國家政治層面是不可能實現的。17新技術的採用速度各不相同,漸進式立法是巨大的推動力。政府機關的行為表現也會逐步趨近初創企業。正如馬匹的力量幾年之間就被馬力取而代之一樣,自動駕駛的電動車也會迅速取代化石燃料引擎——這是當今智慧城市發展的必然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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