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瑞典

這是法國大革命的口號嗎？不是。這是從溫文爾雅、充滿知性的瑞典議員 Thomas Strand 先生口中所說出的，是他所屬的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社會民主政治議程。與美國的特朗普不同，他並不提倡削弱政府的角色。

他強調說：「瑞典是一個優良的福利國家，我們相信，我們能夠繼續把國家發展得更好。瑞典的福利國家政策完全符合我們的初衷，對此我是深信不疑。」

在過去百年，Strand 先生所屬的社會民主黨執政時間超過七十年。瑞典是世界上福利最好的國家之一，福利制度是瑞典皇冠上的明珠，而該黨既是這顆明珠的主要設計師，也是它的守護者。

瑞典的成就和它所展現的友善社會，在國際上一向深受好評，在社交媒體上更是被廣為傳頌。借用最初贈予瑞典鄰國丹麥的話來說，就是：「全世界都要『邁向瑞典』」。

這遠不止是一個志向高遠的比喻。過去幾年間，避難的人們排起長長的隊伍，從敘利亞、阿富汗、非洲向著北方跋涉，穿過歐洲，最後許多人留在瑞典。

Strand 先生也承認，「我們國內對移民制度也有很大爭論，特別是 2015 年我們接受大量難民入境的那段時間。」

「我們的制度體系還是非常樂於接納移民的。如果按人均接受移民的人數計算，我們在歐洲肯定名列前茅。但我們的確需要控制入境人數，這樣才能確保移民能得到良好的教育和醫療保健。」

「最近我們還接受了大量高資歷的敘利亞移民，所以我們需要一套系統來甄別移民的學歷和專業資格，以助他們能迅速找到工作。」

當下，瑞典對入境移民是有限制的。

「要讓新移民融入社會，是一大難題，這是歐洲所有國家都共同面對的問題。新移民需要花上很長時間，才能找到工作，現在平均是七到八年。我們國家一向以人道主義著稱於世，三年之後我們希望能夠解除這些暫行限制。」

與英國不同，瑞典沒有受當前貿易保護主義風潮的影響。

「我們堅守自由貿易原則，我們看到了英國脫歐產生的負面影響。」Strand 先生說。

「總體來說，瑞典作為歐盟成員國有強大的民意基礎支持。」他繼續說道，「英國脫歐之後進行的一項瑞典全國公投結果顯示，對於瑞典繼續作為歐盟成員國的民意支持度有所上升。」

「政府希望更加積極主動參與歐盟工作，瑞典樂見歐盟成為一個充滿活力和創新能力的聯盟。」

移民在瑞典社會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一直以來，我們歡迎新移民和尋求庇護的難民，那是基於一種世界大同的精神助人。此外，我們也需要更多的年輕工人，以支撐老齡化之後的福利國家體制。」

瑞典的年輕一代傾向於選擇傳統學術教育，而非職業教育，勞動市場上出現的空缺，正是移民可以效力的地方。

「我們需要一個良好的教育體系，吸引瑞典人接受職業培訓，走向勞動就業市場。移民潮高峰時期，比如 2015 年，一年之間有十六萬五千多人湧入瑞典，那是我們被受考驗的日子。去年的移民人數降低到三萬多人，如果能保持在這個水平，我們就能安然應對了。」

特朗普總統最近提過一個奇詭問題：「你有沒有看到昨夜發生在瑞典的新聞？」於是全世界迷惑不解地望向瑞典，其中最茫然的就是瑞典人自己，因為在前一天的夜晚，瑞典什麼事也沒發生。實際上，特朗普是指 Fox 新聞頻道一個與瑞典有關的節目。該節目宣稱，瑞典因移民問題而導致社會氣氛緊張。但 Thomas Strand先生明確否定該說法，認為全屬子虛烏有：「危險地帶的說法純屬荒謬。我們不時會遇到困難，但大部分都是與諸如毒品與犯罪相關的問題，所以才會有警方輯毒之類的行動，也有可能因而引發一些騷亂。」

「我們也留意到，瑞典間或遇上一些問題，但不能因此就說這國家裡存在一些危險地帶。在瑞典，我可以隨心所欲前往任何地方。」

「移民就業是一項特殊挑戰。這也是教育系統面對的挑戰，移民需要教育。這是融入社群的挑戰。」

瑞典是不是過於「政治正確」，以致於討論空間被收窄，只允許有限的觀點表達？

「我沒有感覺到瑞典是一個過度『政治正確』的社會。那是主張民粹主義的政黨常說的批評。我們的討論真誠開放、論據嚴謹。不過在某種程度上，我對我們沒有更早公開討論這方面的議題有點遺憾。我們曾經擔心如果公開討論移民問題，會讓移民被污名化。」

瑞典的政治格局已經產生變化，新政黨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我們有瑞典民主黨，其他政黨也日漸壯大，這包括國家主義者，亦有右翼運動。他們在散佈一幅充滿無人監管地帶的瑞典藍圖，還有宣揚移民帶來的種種負面影響，但大多數瑞典人對待移民的態度非常正面積極。這群大多數並不希望有針對移民的強硬法案，他們仍保持著熱情包容的傳統。」

由社會民主黨和綠黨聯合組成的新政府，正竭盡全力強化瑞典的福利國家模式。經濟發展可觀，預算有盈餘，按照 Strand 先生的說法，比起此前的新自由主義政府的赤字，目前國家的經濟狀況可以三字形容——非常好。

「瑞典 20-64 歲人口的就業率大約是 80%，在歐洲國家名列前茅。」

但瑞典國內也不乏批評之聲。伴隨亮麗的經濟統計資料而來的，是對生活品質的質疑，瑞典人的循規蹈矩也飽受詬病，以高樓大廈為主的近郊住宅區尤其顯得單調乏味，並且日益變得死氣沉沉。

「在五六十年代，城市發展騰飛，工作崗位非常多，所以我們需要大興土木，以便滿足向城市遷移的人們，讓他們的住所能與工作地點靠得近些。」Strand 先生解釋說。

結果促成了「百萬住房計劃」的誕生，這個雄心勃勃的計劃，要在十年內建造一百萬套房屋單位，住房藍圖是高樓建築，正是香港讀者最為熟悉的那種。令人驚訝的是，瑞典現在正全力以赴地策劃另一種大規模的住房方案。

「現在我們需要重新處理那個時代建造的大樓和公寓。與此同時，我們計劃在未來十年建造七十萬套新型住宅和公寓。不同之處在於，這次我們追求更人性化的居住環境，同時也在追求更具可持續性發展的建造方式。」

儘管以高樓大廈組成的社區未盡如人意，瑞典仍然位列世界上最幸福的國家之一，在「聯合國可持續發展解決方案網路」(UNSDSN) 發表的《世界幸福度報告》中位列世界第十（香港排在第 75 位）。

瑞典目前使用再生能源比例已達約 25%，並立下目標要在 2050 年之前以再生能源完全取代化石燃料。朝著這一方向，政府正與私人企業開展緊密合作。

「在強化綠色研究和創新方面，我們正在加緊工作步伐。我們不能透過壓低薪酬來競逐市場，而是要靠著知識和能力去取得優勢。」

「在基礎設施、鐵路、房屋和資訊科技方面，國家的投資非常重要，因為這有助於加強這些公司的實力。」

政府與大企業的合作緊密到什麼程度？

「政府與大企業有多方面的對話途徑。國家設立了創新委員會，由首相擔任主席，委員會成員包括頂級商界領袖和研究人員。」

最近一次的理事會會議得出結論，目前所有以化石生產的東西，未來都可以利用木材製造，對於一個森林覆蓋率達到 53% 的國家來說，這是一個令人鼓舞的消息。

「我們希望有效地利用森林資源。我們的目標是用木材取代水泥來建造更多房屋，用木材製造衣服，用木材氣體驅動汽車。我們能做的事情很多。研發工作因此而更顯重要。」

「必須創造良好的條件、傑出的學校、更高的教育水準、更多創新，還有大學、企業和政府部門之間的通力合作，才能確保更多新產品和新流程的誕生。」

從 Skype 到 Spotify 到宜家家居，瑞典企業為我們的生活方式帶來深遠的影響。Thomas Strand 認為，政府要通過精心周密的規劃，方能締造一個有利創新的環境。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迎接瑞典為世人帶來的下一個顛覆性創新。